用食物填满内心的黑洞致那些无法停止暴食的

今天推一篇关于进食障碍的文章，是真实发生在心理咨询室里的故事。

注：本文中的个案讯息和咨询整体内容皆经过修改与虚构。

“贪食阻止了我生活。”

“不是贪食阻止了你生活，而是因为生活不下去，所以贪食。”

以上摘自《食物瘾君子》

见到女孩Y的时候，她24岁，带着一副黑框眼睛，穿着时尚，虽然脸蛋稍显圆润，但五官远看十分精致，大大的眼睛外加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化了淡妆，整体看来是一个很时尚漂亮的姑娘。当她坐到咨询室里的沙发上时，就可以立即发现她的整张脸明显得浮肿着，尤其是两颊与眼皮处，右手食指与中指指节比起左手微微泛红，还有一些浅浅齿痕。看到这些，相信很多咨询师的脑海都会猛得跳出来一个词：“进食障碍”。女孩Y浮肿的两颊和手指伤的齿痕，都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常常进食障碍患者身上出现的抠吐行为，这让人不得不有些担心起来。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女孩Y出现抠吐行为已经有2、3年了，就像大部分进食障碍患者一样，她经常感觉到抑郁和焦虑，在人际关系中也常常出现问题。

进食障碍与贪食症

进食障碍是致死率最高的一种精神疾病，但在中国实际了解这种疾病的人并不多，在媒体与新闻中偶尔可以看到报道一些厌食症的少女被家人送入精神卫生中心进行治疗，正常的身高下体重仅二三十公斤左右。患有厌食症的人要不就是完全不吃或吃的很少，要不就是吃了之后用抠吐、吃药或者拼命锻炼来消除或弥补自己吃下的食物。有统计显示，大约有15％-20%的患者在患病后的20年内死亡，这数字不可谓不令人触目惊心了。

然而，实际上进食障碍中除了众所周知的神经性厌食症以外，在人群中更为常见的是神经性贪食症。典型的贪食症患者会自己一个人偷偷吃很多东西，可能并不是因为自己饿了，更可能是因为压力、寂寞或心情抑郁等等原因而突然爆发，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吃下了别人一天或者甚至是几天才能吃掉的食物。

在暴食的时候，贪食症患者可能会感觉到麻木、爽快或者开心，但通常暴食之后就会感觉到强烈的罪恶感与羞愧感，他们十分担心自己长胖，为了减轻这种罪恶感与担忧，他们就会催吐或者吃药。然而催吐或吃药后他们还是会感到饥饿，因此他们就陷入了一个在暴食和催吐之间不断往复的恶性循环。

尽管贪食症对会对身体产生极大的破坏与影响，这些贪食症患者通常很习惯于隐藏自己的行为，在现实生活中仅有很少的患者愿意向他人求助，或者接受治疗。人们很难从外表上看出来他们存在什么问题，更可怕的是，进食障碍导致的身体伤害并不会即刻发生，所以导致因为长期使用抵消摄入食物的方式（无论是抠吐或是使用药物），往往在发现时对身体带来的损伤已经到了很严重甚至难以恢复的程度。

女孩Y的痛苦

就像在上文提及到的，贪食症患者通常很回避自己在暴食上的问题，并不愿意求助，女孩Y并非因为自身的暴食行为而来，最初她来咨询是因为自身崩溃的情绪、严重的拖延与抑郁而来。

“我就好像是带着一个面具，在工作、交际中都可以表现得好像特别开朗，很幽默，但实际上我每天心里就像是有一个黑洞，每一天上班都好像在不停地燃烧自己，一旦到了没人的地方，就感觉到自己好痛苦……”

“因为很难受，只要不上班我就会去看美剧、看小说还有玩游戏，会吃很多东西，看到通宵，一直到早上9点10点才睡觉，下午5、6点再起床，我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很不好，我也有列出计划希望自己去做，但是我就是没有办法让自己去做……越是拖延我越是难过，越是难过我就越是逃避去做……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废物……”

“我现在经常莫名奇妙地感觉到很难过，然后就去看剧、看小说或者吃东西……”

在其他人面前，女孩Y总是将自己营造成一个有趣、幽默、开朗的人，但在内心总觉得真实的自己不被他人接纳，似乎有一个黑洞吞噬了她所有的快乐、希望和能量。

内心的黑洞

我们可以从女孩Y的陈述中发现，尽管她很痛苦和难过，但似乎却不太清楚自己的痛苦到底是什么样的，从何而来。面对痛苦的情绪，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回避，除了痛苦和难受，她甚至无法清楚地分辨自己的痛苦中的不同情绪，这些未被处理的情绪也许像是她口中的那个“黑洞”，吞噬了快乐与能量，而她却无法逃离。

“胸口很空，很重，很想哭……”说到这里，女孩Y眼神空洞，眼睛里开始泛起了眼泪，然后她努力尝试抑制住自己的眼泪。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突然很想哭……”

她尝试了好几次深呼吸似乎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

当咨询师轻声说道：“你可以哭的。”

这句话好像是打开了什么阀门，女孩Y的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她也从默默流泪转变为抽泣起来。

咨询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在她身边。

当她慢慢从激烈的情绪中缓和下来，看着她依然在缓慢流淌的眼泪，

“Y，你的眼泪在诉说些什么？”

眼泪并没有停止，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女孩Y哑着声音说：“孤独……难过……”

停顿了下，她再次开口：“它在说……‘根本没有人爱你’。”

当咨询师想继续与女孩Y一起探索那个发出“根本没有人爱你”的声音时，女孩Y突然开口说到：

“老师，你知道么？其实我觉得我有病，不只是自己情绪上，我经常会吃了东西然后扣吐出来……在今天来之前，我刚扣吐过，从今天早上到现在，我已经扣吐了3次了。我在网上查了，我这种情况叫做贪食症。我自己也尝试过想要停止这种扣吐行为，但是我反而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我会疯狂的节食加运动，然后不到一两个月马上就开始暴食扣吐。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完全控制不了我自己……”

贪食症患者的真实生活

女孩Y直瞪瞪看着自己的手，表情僵硬，似乎觉得自己很恶心：

“我每天几乎无时不刻都在扣吐。我完全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一开始上班的时候只要闲下来我就会吃很多零食，一吃吃午饭我也会吃很多，单位同事都叫我吃货，但我根本不想享受整个吃的过程，我只是很机械地把东西塞到我的胃里，连味道也没根本来不及细尝。”

“我吃了饭或者零食之后就会喝很多水或者饮料，然后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跑到厕所里吐掉。逐渐我觉得这样太明显了，我害怕同事怀疑，觉得我有病，所以逐渐就不跟同事一起吃饭，吃零食也会偷偷拿着跑到天台吃，然后再去卫生间吐掉。”

“在我租的房子里到处都塞满了吃的东西，一回到家，我就开始大吃特吃，不是我的工资大多都用在了买东西吃上，如果我没有用我爸爸给我的信用卡，我连房租都付不起。”

“当不在工作的时候，我心里就像是有个黑洞，无时无刻侵蚀着我的内心，我只会用食物来不断来填这个黑洞，但实际上我的身体早就受不了了。”

“我有严重的胃病，又一次吐血后晕倒住院了；我的牙齿现在吃一点酸的冷的东西就会疼；之前我的心脏也检查出来说是心率不齐，我也经常头疼耳鸣；我的身体现在简直是一塌糊涂……实话说，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活在自己制造的地狱里。”

在Y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典型贪食症患者的生理性问题，因为经常的呕吐，贪食症患者的牙齿、牙龈和食道都会受到胃酸的侵蚀，他们的唾液腺肿胀因此常常看上去脸总是浮肿着，此外也经常会存在严重的肠胃问题。更可怕的是，在严重的情况下，患者体内电解质的失衡很有可能引发心脏停跳，最终导致死亡，这一点是大家可能都并不了解的。如同很多贪食症患者一样，女孩Y常处于很不稳定的情绪中，渐渐习惯于将自己孤立起来，回避社交与人群，让自己在自我厌恶与失控感中越陷越深。

典型的贪食症患者会自己一个人偷偷吃很多东西，可能并不是因为自己饿了，更可能是因为压力、寂寞或心情抑郁等等原因而突然爆发，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吃下了别人一天或者甚至是几天才能吃掉的食物。在暴食的时候，贪食症患者可能会感觉到麻木、爽快或者开心，但通常暴食之后就会感觉到强烈的罪恶感与羞愧感，他们十分担心自己长胖，为了减轻这种罪恶感与担忧，他们就会催吐或者吃药。然而催吐或吃药后他们还是会感到饥饿，因此他们就陷入了一个在暴食和催吐之间不断往复的恶性循环。

情绪与暴食

女孩Y告诉咨询师她其实从高中开始就有呕吐的习惯，最初她只是因为爱吃东西，所以身材并不瘦，当时身高厘米，体重在斤左右。但是她的母亲总是说她“肥的像头猪”，在家里吃饭都不允许她吃超过一块肉，饭也只有两小口，她晚上饿得慌，于是就偷偷藏了零食吃，但这样反而变胖了，然后她看到哪里有写有人用扣吐来减肥，于是自此扣吐就成为了她不让自己胖起来的方法。一开始她偶尔这么做，后来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不断地吃东西和扣吐就成了她生活中最经常出现的一幕了。

“你好几次都提到你其实并不享受吃东西的过程，你吃东西更像是想要填满自己内心的黑洞。你能更详细地谈谈当你填满自己的胃时，都是什么样的感受么？”

她闭上了眼睛，表情悲伤，脸上还挂着没有擦干的雷横，双手交叠握在一起。

“我感觉自己很麻木，不断地塞着食物到自己的喉咙里，胃里，身体里……我很难过……但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

“我塞了好多东西到自己的肚子里……但是……我的心还是空的，黑洞一样……我吃到自己感觉撑到想吐，然后就去吐了……”

“让我们在回到那个黑洞，尝试感受这个黑洞，你看到、听到或者感受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嘴巴，一张一合，在骂我……”

“它在说什么？”

女孩Y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下来了，她的嘴唇开始颤抖，一开始甚至没有办法说话，然后一会儿，她边哭边说：

“它在说：‘你怎么那么笨！什么都做不好！’”

“‘就你这样的人，就做不了什么大事！’”

“‘你怎么那么懒！’”

“‘你根本就不行！’”

“‘养你有什么用！’”

“‘上辈子欠了你，才有你这样的女儿！’”

每次断断续续说完一句时，女孩Y都会颤抖着想要压抑住自己的哭泣，仿佛是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孩，蜷缩在角落里，却仍然不断承受着鞭打，无处可逃。

“我只要在家里或者哪里做的有些不好了，我爸就会骂我，养你有什么用……我如果哭了，他就会说‘就会哭，哭有什么用，养你不如养条狗’，而我妈就在旁边看着，从来不会关心我，我哭只敢在家里的卫生间哭……”

“我妈就一直说我胖，说我没有自制力，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毅力……”

在女孩Y的童年，父母常常苛责她，但在其他方面却满足了她的很多要求，提供很多金钱和物质的满足，这让她感觉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那些负面的指责一句句都印在了她的心里，这让她在人际中也变得十分敏感，似乎别人一句无意之言就会让难受好久。

“那如果你现在重新回到你的童年，你想怎么对待那个时候的自己？”

“我想抱抱她……”她的眼眶又红了，但她的眼泪却又不是那种痛苦绝望的眼泪，“我想告诉她……你不是你爸妈口中那个一无是处的人，你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喜好，你会为自己努力和成长，你也很坚强。”

“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自己也有很多问题，这不是你的错。”

“我爸妈其实也很惨，他们自己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在自己家里都是被忽略的……”

就如《食物瘾君子》里所说，

“不是贪食阻止了你生活，而是因为生活不下去，所以贪食。”

女孩Y的问题也不仅仅如此，在两年间她在不断与自身进食障碍工作的同时也终于开始聆听自己内心不断被食欲淹没的声音，去了解家庭对自己的影响，还是自己真正内心渴望的东西。尽管偶尔出现因为某些因素而再次出现贪食行为，她也依然尝试以接纳和平静的态度坦然面对这些复发。她在整个过程中情绪也慢慢变得稳定，换了一个公司，有了新的爱好后找到了一两个贴心的朋友，虽然对恋爱仍然心怀恐惧，但自觉尚未做好准备进入一段亲密关系。离开咨询时，她说这样的生活已经让她感觉到平静与希望了。

写给那些正在与食物作斗争或者曾经与食物作斗争的人们：

亲爱的，变好的过程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有很多起起伏伏曲曲折折的旅程，贪食行为的重新出现也是我们慢慢变好过程的一个部分。这个过程好比毛毛虫化茧成蝶，每一只蝶蛹都需要承受形态转变带来的痛苦。

可以说个数字给你们听，35-60%的进食障碍患者都会经历部分或者完全的复发，最有可能复发的时间段则是6-7个月。

所以，哪怕你一直在试图管理自己但又忍不住贪食的时候，不用过分苛责自己，这很正常。

你只是太擅长用进食代替情绪，用痛苦来填补痛苦，用伪装来掩饰自弃，久而久之你就慢慢地，难以面对他人无意间的温柔与肯定。愿你能够，慢慢地对自己温柔以待，能够像爱这阴雨绵延的三月中偶尔出现的阳光那样爱自己，伴着阳光偷偷在心里给自己一个久违的拥抱。

如果，你需要咨询师的陪伴，也可以后台联系我们，我们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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